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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玛雅预言的世界末日并未如期而至。
但是命运只是暂时给了人类一个喘息的空档而已,2052年,在那些当年逃过了世界末日的人准备安享晚年的时候,天边却泛起了红光。
所有的资源开始急速消失,大地再也不愿厚德载物,地震频发,人类隐隐感觉得到,所有的一切都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前进。
人类开始迫切的寻找,这个宇宙之中其他的容身之处。
2054年,地球联合国卫队终于宣布,他们寻找到了可以供人类栖息的行星。而据可靠消息,那颗星球上并未发现智慧生物存在的痕迹。
联合国卫队派遣出了数名在各个领域上都被称为精英的人,坐上了新研发的宇宙飞船,前往未知的星球。
在人类的翘首以盼中,这些人并没有捎回只言片语,电视中联合国秘书长提出了辞呈,同时也宣布,名为“伊甸”的外星探索计划,彻底停止。
这一巨大的打击,和地球发生的可怕巨变,成为了人们口中的地球大崩溃。
罗颜是被噩梦惊醒的。
门外传来了妈妈毫不掩饰的高音,还有爸爸的,他们好像在吵架。罗颜不想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之前距离他们家三条街的地方,开始出现了地陷,妈妈因为这件事情很担心,可是爸爸说家里已经没有存款了,就连每天吃的东西都是从救济站领来的压缩饼干,水也开始按人分配,一家三口连活下去都变得艰难。
罗颜知道妈妈在担心什么,她自己也是。
再也睡不着了,罗颜想,她起身拉开了窗帘,看见不远的地方火光不断,还可以听见人们的惊叫和哭喊。
她看着冲天的火光,想着,不久之后,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么?
屋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妈妈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冲进屋子里就把罗颜往外拉。
“你不走我走!我要带着颜颜一起走!”妈妈的脸上都是泪,对着门外的爸爸大声叫喊,“我不想在这等死!我不想死!”
爸爸捂着脸坐在沙发上,罗颜知道他在哭。
“我不想就这样死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妈妈看着他,颤抖着声音,“颜颜还没满二十,你怎么忍心……你怎么说的出来……”
她飞快的冲到屋子里,拿了几件衣服给罗颜换上,拉着她往门外走。
“总之我不想就这样等死。”妈妈擦干了眼泪,将门打开,“你想怎么样,随你的便好了。”
整座大楼早就变得没几户人家,许多人在大崩溃开始的时候就走了,罗颜很好奇他们去了哪里,这个地球上,早就已经不安全了吧。
“颜颜,快点。”妈妈拽着罗颜,在街上走,“我们去救济站住几天,还是领三个人的量,等妈妈存够了干粮,就带你远走高飞!”
罗颜抬起头,看着妈妈故作镇定的脸,很小声地说道,“我们能去哪,这里不安全……哪里都不安全了。”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将罗颜拽的更紧了一些。
火光隔着三条街,还是可以照亮他们四周的一切,罗颜看着那些不断走动的人影,知道再也不会有救护队来了。
人们早就放弃了。她想。
整条街上都空荡荡的,路灯有的已经不亮了,有的还勉勉强强的发光,却不断地发出令人不安的刺啦声,很是刺耳。
救济站就在不远的地方,妈妈松了口气。
“站住,干什么的?”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罗颜抬头,看见不远处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站在他们面前,手里不知道还拿着什么。
“我,我们是出来逃难的。”妈妈把罗颜拉到了身后,小声说道,“我们本来是住在那……”她指了指正在燃烧的天空,“没有人来救我们,整个家就我们娘俩了……”
她本来是想博得这个人的同情,穿着防护服的,不是救济站的工作人员,就是军部的人,如果可以让这个人一时心软,或许……
“那条街?”那人看了一眼,罗颜感觉那张隐藏在防护面具下的脸似乎皱了一下,“那条街还有生还者?”
罗颜心中一惊。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里没有生还者了?可是她刚才明明看见有人在那里走动,还有人在哭……
妈妈似乎也注意到了,将罗颜护在身后,开始慢慢往后退。
“既然你们是那条街过来的,就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冷冷的说道,罗颜看见他手里的喷雾头被慢慢拧开了,露出了冷冷的光。
远处忽然传来了几声枪响,妈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推开了罗颜。
“跑!快跑!”
子弹脱离枪口发出的声音在罗颜耳边炸开,她被妈妈推得踉跄了几步,惊恐的看着妈妈的胸前多了一朵红色的花。
“跑!颜颜!快点跑!”妈妈的嘴张的大大的,罗颜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向后退了几步,又想往前去扶她。
那个男人再一次给枪上了膛。
妈妈脸朝下的倒了下去,温热的液体溅在了罗颜的脚边。
罗颜这个时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快速的飞奔。
这个人要杀了自己!为什么!她躲在了空荡荡的杂货店里,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叫喊出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不止一个人,罗颜听见他们在轻声低语着什么。
不要找到我,不要找到我。她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轻响,很小,但在空旷的街道,却被无限放大。
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周围死寂一片。
罗颜害怕到了极点,她往后小小的退了一下,靠在了冰冷的墙上,但这再也没有办法安慰她。
她看到了火光。
“警告,C区有感染者逃出,请速来支援。”一个机械化的女声响了起来,罗颜听得一清二楚。
“确认了吗?”罗颜听见刚才那个人说道,“这件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被上头知道有感染源逃了出来,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边沉默了一会,随即,女声又响了起来。
“感染源确认,开始进行销毁工作。”
罗颜惊恐的听着,她不知道怎么办,妈妈已经死了吗?爸爸呢?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他们?
救济站的人……不是应该帮助我们的吗?罗颜痴痴地想,蓦然,她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开始升高。
火,又是火。
杂货店的东西都被点燃了,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燃烧的瓶子砸了进来,落在了货架上,一瞬之间,小小的火苗成了熊熊大火。
背后的墙壁很快变得滚烫,罗颜惊叫了一声,想跑,但她很快就看见,自己的面前都是开始倾倒的货架。
门口站着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罗颜看见他们手里的防疫喷雾变成了火焰的来源,那些人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般,举起喷火器,朝着她摁下了开关。
无路可退,无处可去。罗颜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这句话,她想起小时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夕阳西下,红色的光辉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落在了地上,美得像一幅画。
脚下的货架将她绊倒在了地上,罗颜的头碰到石砖昏过去之前的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是灾难之前,自己的家。
G区在这场大火之后被彻底封锁,虽然里面还有居住的民众,但军部给出的结果也只说是妥善安置了而已。
只有住在里面的人自己心里清楚,他们被安置的到底妥不妥当。
“喂,今天的医药补助在哪里?”救助车停在了铁门外,一扇小门被打开了,青年的脸庞露了出来,满脸不耐烦。
穿着防护服的人把一个小箱子递了过去,还有几个不大的箱子。
“啧,就算知道我们快死了也不能这样啊。”他接过了那个小箱子,顺带还碰了一下那个人戴着手套的手。
隔着厚厚的面具都能感受到那人的惊慌,青年不屑的笑了一声,“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看来你得被隔离了呢。”
穿着防护服的人看了一眼挂在铁门上的摄像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将东西快速的丢到了门里,随后快步的走回了车里。
“傻X。”青年朝外吐了口口水,扛起装着粮食的箱子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这个地方早就被放弃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外面的人不许他们死,也不想让他们活下来,每隔七天就会来送一次粮食和水,还有一些药物之类。
但是死亡人数还是在不断加剧,火灾和地震后的尸体没有及时掩埋和处理,瘟疫开始蔓延开来,整个G区到处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他住的地方是居民区一个一楼的房子,这里到处都是无主的屋子,随意找了一家,弄坏了锁,谁都可以住进去。
最大的房间里躺着一个人,身上缠着绑带,不知道是睡了还是醒着。
“这周的配额就这么点了。”青年拿着医药箱往床边一坐,自顾自的打开了一袋压缩饼干,“坦白的说,你离死也不远了。”
那个人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我不想死。”她说。
“我也不想啊。”青年笑着说道,递了一瓶水过去,“可是这里已经被彻底封锁,所有的出口都有军人把守,我们这样怎么出去,再说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那人的额头。
“我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呢。”
罗颜从那场大火之后醒来,就一直躺在这张床上,这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罗颜总觉得,这家伙不是什么普通人。
“可惜啊,这里环境太差。”他摇了摇头,摸了摸罗颜的绑带,“要是你能跟我回去,别说是烧伤了,疤都不会留。”
罗颜只是笑了笑。
“现在这里是他们重点关心的地方,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更别说我们了。”她有些虚弱的说道,“白烨,你不喝吗?”
她刚才看了一眼补给箱,里面只有一瓶水,几袋压缩饼干,那人刚才把水径自给了她,却没有注意到这点。
“你喝吧。”白烨变魔法一般拿出了一根吸管,替她插在了瓶子里,“我不渴,明天再出去找找有没有可以用的资源。”
就算有,也不知道可以撑到什么时候。罗颜心想,她喉管也被烫伤,喝不了几口水就觉得胸口难受,白烨顺手把瓶子接了过去,替她拧紧了盖子。
“那么,晚安。”他轻轻地说道。
罗颜听着门被阖上的声音,眼睛微微动了动。
这间屋子没有窗帘,月光很清晰的照进了屋子,她看见屋子的围墙外面有棵树,原本郁郁葱葱的样子早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干枯的树枝,像是将死之人的手指,指着那片灰蓝色的天空。
还是,没有星星啊。罗颜想着,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罗颜醒来的时候,白烨早就起来了,将压缩饼干捏碎,用一个碗泡着,味道居然还不错。罗颜早就习惯了这个味道,白烨却还是不大喜欢。
“我出去了。”白烨轻松的把一个双肩包背着,笑道,“阿颜你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通讯器就在茶几上,第一个快捷键是我。”
罗颜点了点头。
这几天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罗颜从来没有想过去摁下那个通讯器,也从来没有在难受的时候吭过一声。
毕竟就算吭声了又怎么样呢?那个会细心照顾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
罗颜勉强喝了口水,继续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灰色的天空偶尔掠过两只鸟,出了这之外,什么都没有。
身上严重烧伤之后罗颜就一直这样躺着,没有办法动弹,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很难闻,可以说是可怕,可这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这个城市,已经被断水断电,成了一座死城。
没有人知道这里到底还有多少活人了。
今天的天空居然还出现了一点太阳,罗颜看着天空的时间久了,眼睛开始有些疼了起来,她眨了眨眼,想睡一会,忽然感觉自己浑身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
不,不止是自己。
是整个地面都开始抖动了起来。
难道是地陷?!罗颜大惊,伸手摸索到了通讯器,却发现它早就没有电了。
白烨,白烨!罗颜只能在心中大喊这个名字,无助的闭上了眼睛。
震动大约只持续了一分钟,四周就回归了沉默。罗颜不敢相信自己逃过了一劫,睁开眼睛,想看看自己四周的大地是不是开裂了。
“这里还有生命活动迹象,队长,申请搜索。”墙外面传来了人声,罗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城市还有活人?还是……又一群想杀了自己的人?罗颜有些害怕的握住了手里的通讯器。
她的背抵着冰冷的墙面,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大火之夜,她绝望的将要死去,这个世界依旧没有人陪在自己身边。
“队长,这里!”房间门外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听上去很还有些兴奋,“这里有生命活动迹象和……咦?”
屋外的人沉默了几秒钟,另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搜索这间屋子,快!”
房门很快被人打开,罗颜看见两个人走了进来,都是一身黑衣,为首的是个高大的男子,神情严肃。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看上去很开心的青年,两人在看见罗颜的一瞬间,似乎都有些怔忡。
罗颜看见他们飞快的对视了一眼后,那个男子开了口,“0049,再看一下探测仪,我怀疑出了问题,这里只有一个死人。”
“你才死……咳咳咳……”话一出口罗颜就后悔了,这两个人如果真的是想来要自己的命自己应该继续装个尸体才是,但是这个男人的话让她本能的感觉不爽,直接开了口,结果喉头一痒,就算自己想装都装不下去。
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倒是那个年轻的男子脸上笑开了花,“活着活着,太好了,不过怎么这么严重的烧伤,队长,这样还能不能完成转移?”
男人看了一眼手里的仪器,声音低到几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罗颜没有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只是问道,“你们……不是来杀我的?你们是谁?”
“杀你?拜托,真的想杀你我们应该直接转身就走好吗。”年轻男子笑着说道,拿起手里的通讯器说了几句,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目标全身严重烧伤,立刻转移急救中心处理,重复,目标全身严重烧伤,立刻转移急救中心处理。”
罗颜看着门外走进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几个人还抬着担架,有些手忙脚乱的把罗颜弄了上去。
“目标交接完成。”年轻男人拿着通讯器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一会走了过来,对那一语不发的男人说道,“队长,总部来电,继续搜索,可是防卫队好像已经察觉到我们了,怎么办?”
男人听完,把视线从罗颜的脸上移开,看向他。
“放弃搜救,立刻离开。”
“等等!”罗颜脸色大变,连忙伸手拉住了男人的衣袖,“我朋友还在这里,他还没死,他还好好的,你们能不能找到他再走!”
男人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通讯器那边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连罗颜都听得一清二楚。
“放弃搜查,立刻放弃搜查,防卫队已经察觉,立刻离开,立刻离开!”
男人这次没有迟疑,伸手推开了罗颜,站了起来,“把她送上悬浮舰,立刻离开,动作加快!”
罗颜看着自己的手垂了下来,一个护士似乎想到了什么,给她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变得轻飘了起来,可是脑海中还是有一个声音在喊,在大声喊着,白烨还没死!他还没死!为什么不带上他一起走!
最后罗颜还是没能抵抗住镇定剂的作用,躺在担架上,她缓缓的闭上了眼。
耳边好像有人轻轻地说了声抱歉,可是罗颜已经忘了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悬浮舰的速度很快,因为安装了屏蔽器,防卫队赶到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罗颜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身上的绑带已经没有了,身体好像泡在一个温暖的水池里,舒服的让她想要再一次睡过去。
“醒了呢,去报告队长。”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把罗颜拉回了现实,她抬起头,看见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笑着看着自己,“恢复的还不错,总算是没有辜负这些营养液。”
罗颜有些迷糊的听着,身边走来一个年轻的护士,将她从水池里扶了起来,擦干净了浑身的水渍。
等到罗颜换上一件干净衣服的时候,她才算是反应了过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被护士搀扶到了柔软的扶手椅上,迷茫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女人笑了笑,“我姓秦,你可以叫我秦老师,这里是自救军基地,不过……我们也被称为地球叛军。”
罗颜瞪大了眼睛,努力地想要搜索自己脑海里仅剩下的一些信息,却怎么都找不到这些名词,除了……
“你们小说看多了?”她好不容易憋了一句出来。
边上的那个护士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个自称秦老师的女人严厉的看了她一眼,护士连忙止住了笑声,拿着毛巾走了出去。
“这当然不是小说。”秦老师笑着坐在了罗颜的对面,“这个星球正在变得越来越衰弱,我们需要自救,而不是给那些满脑肥肠的有钱人做殿后。”
罗颜怔了怔。
她知道自从第一架宇宙飞船带着那些所谓的地球精英离开后,其实所有的人内心都开始煎熬。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平等过。
在第五架飞船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每个人的内心都很清楚这个事实。
曾经有人站出来高呼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权利登舰。有了第一个当然就有第二个,直到那个被称为地球自救军的军队成立,各国才发现了这个组织的恐怖。
他们里面有科学家,有在物理化学各个领域杰出的学者,当然也不缺乏内心充满野心,想要再次带领人类去往一个新过度的野心家。
“知道G区被封锁后,我们第一时间派出了舰队寻找可能的生还人员。”秦老师的眼睛微微垂下,叹了口气。
“因为E型病毒的感染,整个G区被地球军队严密封锁,舰队无法进入,救援行动才会拖延到了现在。”她有些沉重的说道,“我们一直都密切的关注G区的生还者,你很坚强,还能活到现在。”
罗颜默默地听着,忽然她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女人,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别的人?别的活着的人?”
秦老师摇了摇头,“暂时只发现了两个人,你和你的朋友,救援当天因为时间急促,我们也没有来得及……”
罗颜不说话了。
她想起了爸爸。
妈妈和自己离开的那天,她回过头,看见爸爸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好像是哭了。
秦老师忧伤的看着罗颜,泪水慢慢的落在了她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我……知道了。”
罗颜在第三天的时候被转移到了一个近乎封闭的地方,秦老师一直都陪在她身边。这种陪伴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监视更多一些。
期初的时候罗颜以为他们是在自救军自己的飞船上,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然而事实却告诉她,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地下。
“那个是光照模拟。”秦老师把她的营养餐端了过来,看着罗颜慢吞吞的吃着,“我们的行动需要隐蔽,不能被发现,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早在崩溃之前,人类都在为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做准备。罗颜记得以前坐磁悬浮地铁的时候听同学说过,这个地方本身就有防空洞的功能。
“不过,战争,这也想的太远了吧。”当时的时候同学是这么说的,她手里还拿着一本新买的时尚杂志,笑着对罗颜说。
然而现在当时开玩笑的同学已经不见了踪影,罗颜撑着自己重伤初愈的身体坐在这里,静静的听那个女人跟自己说这里的生活模式。
“请问……”秦老师喝水的档口,罗颜终于开口了,“每个被封锁的区域,你们都会去把幸存者救出来吗?”
秦老师的动作顿了顿。
“并不是。”她将杯子放下,看着罗颜,“很多区域被封锁的消息,我们可能无法及时获知,这些消息必须依靠外部的联络者发送,由于E型病毒开始慢慢传播,军部想要瞒住民众已经不大可能,更何况,据说已经有未封锁区的人感染了病毒。”
罗颜听得似懂非懂,她沉默了一会,才抬起了头,“E型病毒……到底是什么?”
“人类在不断地发展和进化过程中,经常会遇到无法攻克的难题。”秦老师笑了笑,“我小的时候,曾经经历过两次,它们最后都被人类所发明的疫苗消灭,但是这一次……”
她把自己的ID卡取了出来,罗颜知道这玩意还是一个随身电脑。秦老师用自己的指纹解了锁,从网上截取了一段文字记录下来。
“……该病毒伤害力未知,但其传染性极强,建议所有接近疫区和封锁区的人员穿上隔离防护服,做好每日检查,一起度过难关。”
“啊,这是来自‘官方’的信息。”秦老师把ID卡收了回去,冷笑,“E型病毒,是在崩溃之后产生的病毒,成形的理由没人知道,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病毒的来源,是我们自己。”
“你的意思是,这是人类自己研发的病毒?”罗颜问道。
“你想这么理解的话,也可以。”秦老师点了点头。
罗颜不说话,她忽然想起之前那个拿着火枪朝自己喷射火焰的男人,好像他在通讯器里说的是……感染源?
“那我呢?”罗颜问,“那个想杀我的人说我是感染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感染上了病毒。”
秦老师怔了怔。
“你来的时候,我们检查过。”她说,“你的身上并没有携带E型病毒,不过……算了,这个回头再说,这几天你就好好休养身体吧。”
罗颜看着她起身离开,神色有些匆忙。
既然我身上没有,那为什么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了?她想。
整个基地是由被遗弃的磁悬浮地铁站组成的。罗颜看过地图,这个地方就像是一片被埋葬在城市地下的蜘蛛网,星罗密布,但是她清楚地看见,之前几个被人类封锁的街区,都被打上了醒目的打叉。
她摸了摸G区所在的地方,那里也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打叉。
家,没有了……罗颜伤感的想。
基地的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明确分工,有些地方必须要ID卡才可以进入。所以罗颜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最热闹的生活区。
自救军很早的时候就开始规划这个地方,罗颜被分配到的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小单间,摆着一个钢丝床和一个有些破旧的小柜子,灯是最节能的那种。
罗颜跟着人群去领了自己的那份床品和换洗衣物,就默默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啊,你好啊。”罗颜回去的时候,正巧隔壁房间的门也打开了,走出了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看见罗颜,女孩笑着说道,“我听他们说过了,你是新来的吧?”
罗颜点了点头。
“我叫文书南,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来问我哦。”似乎察觉出罗颜不太愿意多话,女孩只客套了几句,就关上了房门。
罗颜收拾好自己的房间,把换洗的衣服挂好,就躺在了床上。
她没有开灯,罗颜喜欢在黑暗里静静的去想一些事情。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罗颜一直觉得,自己的灵魂留在了离开家的那天,只有肉体跟着自己到处奔跑,但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睁开眼睛,尽管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她却觉得很安心。
好像是在梦里一样。罗颜想,睡一觉醒来,妈妈是不是还在?
她刚想侧过身睡一会,门就被敲响了。
罗颜打开门,门外站着秦老师,和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男人,两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神情有些严肃。
“罗颜,真抱歉打扰你……”秦老师刚开了个口,就被那个男人打断了。
“不要废话,罗颜是吧?你跟我们走一趟。”男人说完,就伸手把罗颜拉出了屋子。
隔壁屋子的门被悄悄打开了一道缝,罗颜知道那个女孩现在正在那看着自己,但她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只是看着那个人男人,皱着眉头。
“你想做什么?”
“例行检查。”男人很冷静,将她拉出来之后就松开了手,“我知道你在来之前已经接受过样检,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必须再去一次。”
秦老师有些歉意的看着罗颜,见到那个男人松了手,似乎松了口气,说道,“罗颜,你别担心,这是基地的惯例,检查完,没有问题了,你就可以回来继续休息。”
罗颜点了点头,跟在了男人的身后。
生活区的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罗颜知道这里,这曾经是乘客等候换乘的月台,现在这里却空无一人,天花板裂开了几道缝隙,真正的阳光照射了进来,落在了地上。
罗颜跟在男人身后,阳光跳跃着落在了她的身上,却没有丝毫的温暖了。
路上偶尔走过几个巡逻的穿着军装的士兵,看见几人,他们微微点头示意,其中几个的目光落在了罗颜身上,却很快移开了。
好像她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多看几眼都觉得会尴尬。
罗颜默不作声,跟在男人身后,大约走了十分钟的路,他们来到了一座铁门前。
男人不知道跟几个看守的士兵说了几句什么,两人点了点头,打开了一扇侧门,朝男人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
罗颜在进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士兵,她抬起头想说声对不起,却看见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
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
男人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罗颜身后的秦老师却注意到了,她朝士兵摇了摇头,伸出手就把罗颜推了进去。
铁门在身后关上了,罗颜终于看见了地图上标示的医护区的全貌。
她之前是昏迷的时候被送到了这里,又在昏迷的时候被送了出去,完全没有机会好好地打量一下。
由于高度的问题,每个诊室和病房都不大,有些像是以前妈妈那个年代拍的电视剧里,穷人家住的小平房,几个医生从罗颜身边匆匆走过,还不忘打量一眼她。
男人把罗颜领到了一间房子前,敲了敲门。
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医护服的女人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男人后,她的视线落在了罗颜身上。
“就是她?”女人抬了抬下巴,有些不屑地笑,“这小姑娘也就看上去比别人矮一点胖一点,没什么特别啊。”
罗颜听了这话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阵抽搐,这段时间又是烧伤又是断水断粮,她只觉得自己比以前还要瘦了不少,矮也就算了,这女人是从哪里看出来她胖的?
男人咳了一声,示意女人不要多话,打开了门让罗颜进去。
“只是几样常规检查,很快的。”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朝着那个女人打了一下眼色,罗颜看得一清二楚,女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化。
“很快的,放心好了。”女人拿出了一个细小的器械,“这个血样仪是我最近拿到的新款,不但可以无痛抽取血样,还可以五分钟之内出现结果呢。”
见屋子里除了自己之外所有的人都没有搭话的意思,女人哼了一声,低低的说了句不识货,拿起罗颜的手就摁了下去。
接下去的真的如她所说,都是一般的常规检查,女人不断地在本子上记录什么,秦老师在一边看着本子上的内容,似乎放松了许多。
“好了好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女人把本子往秦老师怀里一塞,“这几天好好休息吧,别到时候要你做事了还吃不消。”
罗颜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傻不傻,我们这不养闲人的。”女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顺手又在一张纸上写了什么,“有本事就像我这样做医生,没本事就去做衣服做压缩食品,懂吗?”
罗颜这才明白过来,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每天光躺着肯定不能解决问题,她点了点头,跟在秦老师的身后走了出去。
“你真要这样?”等到门在罗颜身后关上,女人转过头瞪着那个男人,“借着检查的名义,把基地里那些孩子的身体状况上报……上头到底想怎么样?”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女人之前写好的资料。
“啧,我在问你话!”女人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不耐烦的说道,“上头这段时间不是好好的吗?又从几个地方抢救了不少资源回来,怎么忽然又想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办法来了?”
男人抬起头,看着她。
“你不知道么?我们在G区的储存和人力,都被军部的家伙烧毁了。”男人站起身,摸了摸自己刚才被打的地方,“G区那个临时仓库里存有大量未运输完成的资源,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自救基地出了生活区和医护区外,还分生产区和劳动区,罗颜在文书南的帮忙下总算是明白了这个地方的机制运作。
女人们去的是生产区,男人去的是劳动区,生产区主要还是包括衣物和食物的生产,罗颜很好奇,他们的生产材料从什么地方来,毕竟之前她看到过新闻,说是生产原料的地方已经再也没有办法继续生产了,就连之前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妈妈补了又逢的。
“这个啊,要去问上头了。”文书南在被罗颜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淡淡的说道,“上头可以拿出我们需要的一切。”
罗颜有些不解,这个所谓的上头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地球已经开始衰弱的资源都能被他拿过来——要知道在这之前,有这个权利的只有军部。
生产区用的机器都是很久之前的了,缝纫机的声音很大,不过没有人抱怨。
罗颜被安排在了一个角落,文书南告诉了她怎么踩踏板,怎么摇动轮子,到了什么样的时候她得换个边,之后就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罗颜的手本来就不是很巧,这个机器又是十多年前的老机器,总是卡住,她踩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就觉得肩膀受不住,抬头看了看四周,每个女人的脸上都透露着疲惫,可是手还在动,脚还在往下踩。
大约这样过了三个小时,罗颜听见外面传来了铃声,顿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文书南走了过来,拍了拍罗颜,“休息时间到了,我们去吃饭吧。对了,我先看看你做的怎么样。”
她从桌上拿起了罗颜踩好的衣服,摸了摸,又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你这样不行啊,怎么这里松这里紧……还落了个线头?不是,你也太厉害了,这是机器啊,不是手工。”她抬起头,惊异的看着罗颜,“做成这样你还想不想拿到补给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罗颜被她一通话训得抬不起头来,几个路过的女人看见文书南手里的衣服,叽叽喳喳的就说开了。
“这怎么给做成这样的……”
“小姑娘你别灰心,这是第一次,我第一次用的时候也使不上,不知道哪里该停哪里不该停。”
“机器都能踩成这样,手缝我看她能把自己的手缝上去……”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声音响起,所有的人都不发声了。
不远处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一把将四周的女人推开,“看看看看什么看,有这个功夫笑别人不如去好好坐着,你等会不要做事了是吗?”
围观的几个女人都散了,只剩下文书南和罗颜站在那里,文书南手里还拿着罗颜做坏的那件衣服。
女人三两步走了过来,将衣服从文书南手里拿走,看了几眼就冷笑了起来,“文书南,这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是我。”文书南澄清道,顺带一把拉过了罗颜,“是她啦,罗颜,新来的,今天刚刚过来做事。”
女人看了一眼罗颜。
“既然是新来的,你就该好好地教。”意想中的训斥并没有出现,女人只是看着她,淡淡的说道,“我是这个区的管理,我姓孙,你叫我孙姐就可以了。”
罗颜低着头,被文书南在背后拍了一下才低低的叫了声孙姐。
“既然来了就得好好做,我们这不养闲人。”女人说完,看着文书南,“你也是,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你在干嘛,这几天把罗颜给我带出师,知道吗?”
文书南不情不愿的应了,女人才满意的离开。
“真是的,居然被她看见了。”文书南带着罗颜去食堂,边抱怨,“这下可有的惨了,这几天她会重点关照我的。”
罗颜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食堂不大,劳动区的女人们都坐下了,居然还有空位,据说这是因为劳动区跟他们这吃饭时间错开来的缘故。
吃的东西也没什么不一样,一杯水一块压缩饼干,罗颜吃得很慢,水也喝的慢慢的,领饭的时候她发现几个女人在偷偷打量自己,还时不时地跟自己的同伴说着什么。
这样的情况罗颜习惯了,她们要说就说好了,反正过段时间就对自己提不起兴趣了。
“对了,罗颜。”饭快吃完的时候,文书南忽然开了口,“你是从哪里来的?另一个基地吗?”
罗颜摇了摇头,“不是。”
“唉?难道是上面吗?”文书南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罗颜。
罗颜被她这么大的反应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还是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我好久都没有上去过了……”文书南托着脸,一脸期待。
“好久?”罗颜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地球自救军成立之后,我就一直在这里了。”文书南皱着眉头,似乎在回想着什么,“我哥哥带着我来的……后来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罗颜本来想再问些事情,但是见她有些伤心的样子,就识相的的没再开口。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晚饭铃响起来的时候,罗颜的第一件衣服总算是缝好了,虽然还是被文书南一同奚落,但她看得出来,文书南的心情好了不少。
吃了晚饭,罗颜满身疲惫的拖着身体回到房间,想拿几件衣服去浴室洗澡,谁知道看见床就有些走不动路,她一下就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离开父母,自己居然也可以活下来,罗颜迷迷糊糊的想着,想起今天文书南有些悲伤的脸庞。
她们多久没有见过真正的太阳了呢?虽然基地这里会做出光照模拟,还会感知到上面的日月星辰交替,还有风霜雨雪,但这里毕竟不是适合人类生活的环境。
罗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像文书南她们那样活下去,可是她很清楚,这个地下要塞,不是自己的家。
她躺了一会,感觉好些了,就去公共澡堂洗了个澡,回到屋里的时候,正巧看见拿着脏衣服走出来的文书南。
“罗颜,你脏衣服呢。”她端着个有缺口的脸盆,问道,“给我,我帮你送过去。”
洗衣服的地方总是人满为患,女人都喜爱干净,可是总不可能大家等一个,所以基地还安排了几个洗衣女工,罗颜见过,她们拿着类似划桨的东西,搅拌着衣服,很快衣服就能洗好,每次不会超过五分钟。
罗颜谢过了文书南,把衣服给了她,自己回到床上继续休息。
文书南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罗颜倒在床上,已经酣然入梦的样子。
“真是个麻烦鬼……”文书南嘟囔了一句,回到屋子里,把房门牢牢关上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罗颜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她很久没睡的这么沉了,可还是在梦中感觉到大地恶狠狠的震动了一下。
难道是地陷了?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边上两个房间也传来了骚动,文书南好像还从床上掉了下来,发出了哎哟的一声惊呼,不知道有没有摔到。
罗颜打开了门,探头张望,四周也是跟她一样探头探脑的人,她听见文书南小声地说道,“怎么回事,之前从来没有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脚下又是一下。
这一次的震动无异于是在油锅里撒了把盐,女宿完全混乱了,每个人都在惊叫,罗颜知道,凡是见过地壳开裂后那副悲惨景象的人都不会乐意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四周都是惊慌不已的人,女人们想跑,但又不知道自己该跑到哪里去,只能害怕不已的凑在了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
震动变得微弱了起来,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可是这样的轻松还没过多久,脚下的大地就又是一动。
这一次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住这样的恐慌,有的人甚至开始惊声尖叫了起来。
“吵什么吵!”混乱之中罗颜被文书南拉到了一边,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很是镇定的说道,“没什么好吵的,你们,排好队,不要乱,跟我来。”
孙静冷冷看着原本换乱的女人们快速的排好了队伍,转身带头离开了女宿区。
应急灯被打开了,所有的人紧跟着孙静,小步来到了一扇门前,孙静在怀里掏出了ID卡,刷了一下门上的门禁。
灯一下就亮了,孙静推开门,侧过身看着她们。
“进去。”
女人们鱼贯而入,文书南拉着罗颜的手,表情有些严肃。
“他们居然愿意打开防空洞。”
罗颜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文书南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孙静,低声解释道,“我以前听哥哥说过,每个城市的地下,悬浮地铁不仅仅是可以作为防空洞来使用,同时它们的设施里,也自带防空洞。”
罗颜看了看四周,这里四周漆黑一片,除了应急灯照射出的范围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这个地方,好像有一层特别坚硬的岩石。”文书南悄悄说道,“虽然比起别的地方都要坚固,可还是撑不了多久……”
“文书南,你在那说什么呢!快点走了!”孙静敏锐的发现了什么,对着文书南冷冷喊道。
文书南连忙止住了话头,拉着罗颜快步走进了那扇门。
里面的地方还挺大,但是除了应急灯之外什么都没有,之前进来的女人们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文书南也拉着罗颜坐了下来。
“每次我们有紧急情况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文书南说,“在这呆个两天就没事了,放心吧。”
罗颜看了一眼四周,有些不解。
“什么紧急情况?”她问道,“这里是地下,没有人知道,很安全啊。”
“你傻不傻。”文书南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地球军队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吗?我们的存在,就是在跟他们争抢最后那点资源,但是我们要做的是拯救,他们……我就不知道了,呵。”
罗颜点了点头。
反正,谁都拯救不了谁。罗颜伸出手,抱住膝盖,有些闷闷的想,自己都救不了,还想去救谁呢? [1]
防空洞的确比其他的地方都要结实了许多,在这里没有计算时间的机器,罗颜只知道自己睡着了两次,最后一次睡着之前,震动已经慢慢地停止了。
没过多久,孙静就再次出现在了门外,这一次是来带她们出去的。
所有的女人鱼贯而出,每个人脸上都是送了口气的表情,文书南也不例外,拉着罗颜就往外面跑去。
等她们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门外站着的不止孙静一个。
还有几个穿着黑衣服和医护服的人站在那里,小声的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其中一个罗颜认识,是那个把她从G区带出来的人。
那个人抬起头看了过来,罗颜听见文书南发出了一声惊呼,快步跑了过去,脸上还带着笑,“哥哥!”
男人也看见了文书南,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堪称柔和的表情,“小南你还在这啊,这是……”
他抬起头的时候正好也看见了罗颜,笑意微微的僵住了。
“这是罗颜,昨天新来基地的。”文书南拉着男人的手笑着说道,“哥哥你这段时间好忙啊,都没空来看我。”
男人的视线从罗颜身上移开,跟文书南小声的说了起来。
罗颜知道他们兄妹有话要说,识相的跟在了孙静的身后,打算跟着人群回到女宿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等等,你先别走。”孙静一把拉住了罗颜的手臂,这个时候她的身边已经站着几个年轻的女孩,有些疑惑的看着罗颜。
孙静拿着一张纸,上下核对了一遍,终于看向了她,“罗颜,十四号来的基地,身份代号是041195,是吧?”
罗颜点了点头,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孙静嗯了一声,在纸上画了一笔,又仔细看了一遍,才把它收了起来。
“你们五个,跟我来。”
罗颜有些迟疑,她看了看文书南,那边兄妹两个还在说着什么,完全顾不上这边,身后的女孩子推了她一下,罗颜只能无奈的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这几日的震动看样子给基地带来了一定的伤害,罗颜看见四周都是快步走动的士兵,还有医护,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只能跟着前面人的脚步。
孙静带着她们往越来越僻静的地方走,有几扇大门,甚至都不能用ID卡,只能用虹膜和指纹识别。
罗颜知道,虹膜识别再加上指纹,这表明门后的地方,绝对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接触到的世界。
孙静到底要带她们去哪里?
整个队伍没有人说话,只是几个姑娘微微捏紧的拳头,表明了她们的不安,罗颜认出站在自己身后的是做工时坐在自己右边的女孩,她想张嘴打招呼,就被女孩捂住了嘴巴。
这条路出乎意料的长,在所有人受不了之前,孙静终于打开了最后一扇门。
“将军,她们到了。”
站在智能电脑前面看着什么的人,慢慢转过了头。
“啊,终于到了。”女人年轻的脸庞上露出了欢乐的笑容,“辛苦你们了,孙姐,你带孩子们坐一会,我去通知一下其他人。”
说完,她就快步离开了屋内。
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孙静安排她们在一张有些破旧的小沙发上坐下的时候,几个人都不知道手往哪里放。
“不用害怕。”孙静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她将倒好得水递给了一个女孩,“能够来到这里,是你们的荣幸。”
罗颜有些糊涂了,她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能有怎么资格来见到叛军的高层,除非……那些人想做些什么?
孙静放下水壶,示意她们放松,自己便离开了,她一走,几个女孩子便小声地说开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带我们来见郭将军。”
“是啊,唉,你说会不会跟之前那个有关系?”
“什么什么?你说的是……”
每个人小声的说话,在罗颜的耳朵里就像是无数只苍蝇一般,不断的嗡嗡作响,她有些想捂住耳朵,但这个时候,坐在她身边的女孩发话了。
“等下,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理会,拒绝就可以了。”
罗颜一愣。
“为什么?”她看了一眼其他的女孩子,低声问。
女孩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你记住我的话就好。”
大约过了十分钟,门再次被打开了,这一次不单单是那个被称为将军的女人,罗颜还看见了文书南的哥哥,和几个熟悉的脸庞。
“啊,都到齐了。”女人笑着说道,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别紧张,我们只是谈谈而已,啊,小周,麻烦你把姑娘们的资料都给我吧。”
那个跟罗颜在G区遇到过的另一个年轻人把一叠纸抵了过去,女人顺手翻了一下,就看向了坐在原地有些紧张的女孩们。
“不要紧张,啊,我还没自我介绍。”女人坐直了身体,咳嗽了一声,“我是地球自救军中国分部的最高领导,我姓郭。”
女孩们对视了一眼,零零落落的说了几句将军好。
“你们不要这样害怕嘛。”郭艺琦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次把你们叫来呢,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罗颜差点没克制住发出一声冷笑。
没有特别的事情,才怪。她想,这样一个最高领导人放下身段跟几个小姑娘客套,绝对不是想拉家常那么简单。
就这么会功夫,她漏掉了女人之前说的东西,等到罗颜回过神的时候,她居然已经快说完了。
“……我们的资源被夺取,人员损失惨重。”郭艺琦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重,“你们都知道资源对我们的重要性,元帅已经开始着手在寻找新的居住星球,不是地球军部那样的所谓精英移民,而是……”
人类大迁徙。罗颜在心里默默地说道,看样子今天把她们几个叫来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希望你们愿意出一份力。”女人笑着说道,“你们几个人是我从数十万幸存的自救军民众里筛选出来的,我们会把能够提供的都交给你们。”
说完,她示意坐在身边的男人开口。
文书南的哥哥看了一眼罗颜。
“根据你们的年龄,体重,家庭背景和以前的生活经历,自救军中国分部宣布,你们将成为下一批黑月队员。”
没有人说话。
罗颜觉得,兴许她们连呼吸都停住了。
“黑月是中国分部最强大的队伍。”郭艺琦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在罗颜的眼中,却显得无比讽刺。
“你没有问过我们的意见。”之前与罗颜说过话的女孩藏白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郭艺琦,“黑月分队从来不招收女性……”
“现在我们招了啊。”郭艺琦笑得人畜无害,“顺带我们还收了五个新的男性队员,五男五女,正好十人。”
女孩不说话了。
罗颜好像明白了什么,其他几个女孩也开始面面相觑。
她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被孙静带到这里的原因,居然是这样的。
“啊,当然你们有权可以退出。”郭艺琦把资料放在了桌上,还顺手叠了叠,“只不过退出黑月分队的人……是死人而已。”
没有人说话,坐在罗颜身边的女孩脸色越来越白,终于慢慢坐了回去。
“那么,就麻烦你们听从安排了。”郭艺琦满意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边的人,“书成,这些姑娘就由你来直接负责。”
文书成坐在原地,点了点头。
黑月分队有自己的宿舍,文书成带着她们走到宿舍前,就停下了脚步。
“明天一早,六点。”他看着这些年纪不大的姑娘,说道,“站在自己的宿舍门前等我,所有的人,必须。”
宿舍两人一间,罗颜和之前那个与自己说过话的女孩分到了一起。
“你叫罗颜?”女孩把衣服换了,坐到了自己的床上,看着她,“我见过你,在车间里面,文书南教你怎么用缝纫机。”
罗颜嗯了一声。
“我叫李天瑶。”她看着罗颜。
“恩……”罗颜抬起了头,把她看着,“之前在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拒绝他们就好了?”
“他们以前有叫过我。”李天瑶把长长的头发放了下来,坐在床上,“但是我拒绝了,跟我一起去的还有我姐姐。”
“她现在怎么样了?”罗颜问。
“死了。”李天瑶拿起了一把梳子给自己梳头,“他们告诉我,我姐姐在帮忙运输资源的时候被炸死了……尸体都找不到。”
罗颜微微一动。
她又想起了那场大火,还有那天的一声枪响。
“你不要太害怕了,我们现在年纪没那么大,他们也不会叫我们去的。”李天瑶看罗颜的脸色不大对,连忙开口,“而且,那个文书成……”
罗颜看着她,等着下文。
“你不知道吗?黑月需要女队员就是他说的。”李天瑶冷笑,“说什么女性成员在可以避免一些技术上的错误……放屁。”
她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了罗颜面前。
“罗颜,你记住了,在这个地方,没有人的命是值得他们去保护的。”李天瑶几乎要把自己的脸贴上罗颜的,她露出了森然的冷笑。
“在这个地方,我们都是蝼蚁,不值得他们费任何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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